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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遼士的「幻想交響曲」被稱為歷史上第一首「迷幻藥交響曲」,於1830年作曲,原題是「一位藝術家的事蹟,五部的幻想交響曲」,首演即獲成功,1832年與續集「雷里奧回生記」(Lélio, ou Le retour à la vie)合演,他朝思暮想的女伶史蜜松也來觀賞,此時她已漸過氣,兩人終於燃起戀情,共結連理,白遼士的願望實現,這首交響曲已是現代樂團必演曲目了。

但後來兩人相處不睦,先是分居,後來史蜜松在1854年患病死去,他說:「不管快樂,或是悲傷,她是吸盡我所有音樂的豎琴,啊,我不知道弄斷了幾根弦。」他後來不斷改訂,在1855年版本中,他說演奏完幻想交響曲後,必須演奏「雷里歐」才完整。若是真只演出交響曲時,那只要保留樂章的標題,因為他希望不用靠這些解說文字,就可欣賞音樂。

1854年,被視為保守派的樂評家漢斯力克對白遼士的看法是:

「若看看大家對白遼士作品主要的批評,可看出第一覺得他的形式感缺乏,沒有規則。白遼士不被古老原則束縛,以越過瓦礫山般的大膽,沒有限制的消遙自在,但他絕沒有傷到產生美的那些法則,也沒有去顛覆它,他只是擴大,從這些束縛中解放。」

但到1862年,他卻認為白遼士:

「他只是為表達文學思想,而用音樂的手段,他不是在作曲,是用音樂的要素來作詩。如果沒有從外部以獨特的方式,以模仿文學的方式幻想,而受到刺激,來做為音樂展開的話,馬上就沉默了。」

但他仍沒有展開激烈的批評,比對華格納客氣多了,我認為算是滿合理的。

在1855年「幻想交響曲」的序言,白遼士說:「有位病態想像力豐富的年輕音樂家,因為戀愛的煩惱絕望而服用鴉片自殺,但劑量不夠,他在睡眠與恍惚中出現了一堆奇怪幻想,其中感情,感覺,記憶,用音樂的方式來呈現,他所愛的人成為一個旋律,像是固定觀念。」以下是著名的大指揮家孟許(Charles Munch)與巴黎管弦樂團的版本。



第一樂章 夢-熱情

由長序奏開始(0:02),c小調,帶有田園風味,附點音符與一堆欲言又止的休止符(0:14),那是一位做著夢,為情所困的藝術家的心情,是他少年時代所寫的歌曲轉用。轉為快板後到C大調(1:50),但開頭的主題又出現了(2:14),回到c小調,序奏變的更焦躁,但此時一連串的模進開始(3:58),似乎為了重要的事到來,轉到C大調後,看來像是柳暗花明,第一主題由琶音構成(5:04),固定樂思出現,這代表的是他朝思暮想的愛人,有著高貴羞怯的個性,在所有樂章都會出現: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

這主題其實在1828年的清唱劇「Herminie」裡就有用了。這裡只用長笛與小提琴,在古典交響曲是少見的,還是七小節模式,有些怪異,還相當之長,前面很確定,後面卻半音又弱起拍子(5:14),最後還以一連串半音上升,又回到確定模式,他的夢被打斷,為愛情覺得欣喜。

第二主題是突然出現的G大調(6:12),相當熱情,開頭的同音又出現,第二主題開始了發展部(6:43),相當於情人帶給他的愛情,與痛苦,興奮與怒火。來自第一主題後半,半音上升的模式又出現(6:49)。固定樂思轉為G大調(7:24),第二主題在大提琴出現(8:26),低音的強調讓人感到序奏要回來了(9:26),果然同音又出現(9:36),不斷模進,直到第一主題再現(10:29),固定樂思狂亂出現,但卻無能為力(12:04),又再度沉寂,最後是回到「宗教與淚水的慰藉中」。

第二樂章 舞會

在震音音型後,a小調琶音上升(13:21),豎琴奏響,相當美妙,四台豎琴隨後全奏(13:51),相當奢華,也是這樂章的超級亮點。

到了三拍子A大調的華爾滋(13:58),同音又出現(14:33),他在舞會時看到了愛人(一支長笛與一支雙簧管,固定樂思,15:28),轉成F大調,與底下的圓舞曲旋律搭在一起,但在人群中失散,她的身影出現在每一個地方,圓舞曲不斷以各種方式出現,最後變的狂亂(18:00),讓我想到未來的馬勒。

固定樂思又出現(18:40),這次由一支豎笛奏出,然後導引至歡樂的結束,但她哪裡去了呢?

第三樂章 田野的風景

最初構想第二樂章與第三樂章的順序是對調的,由英國管(19:32)與雙簧管(19:43)的對話開始,這是兩個阿爾卑斯山牧羊人間的對話,F大調像是呼應上個樂章的固定樂思,在此都把第五拍加重音,結束在第二級音上聽來像是多利安調式。此時雙簧管要在幕後,讓大家把焦點都集中在英國管上,這種立體感的設計為交響曲歷史上首見。

固定樂思又出現(25:51),又是用一支長笛與一支雙簧管,他感到不安,回到寧靜的原野,但好像連豎笛也成了這樂思的變奏(27:30),不過最後一支長笛與一支雙簧管還是讓此樂思變成F大調難得的寧靜(29:31)。只剩英國管(30:14),無人對話,然後是雷鳴,需要四台用棉槌定音鼓打(30:25),變強又變弱,最後返回孤獨與寧靜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


第四樂章 向斷頭台行進(總譜上還有鬼臉 )

他因為絕望而自殺,但沒死,在幻覺中,他看到自己因為殺死愛人而上了斷頭台。先是三個海綿鼓棒鼓的六連敲(32:22),四支用手造成阻塞音(特別指定)的法國號嗚咽般響起(32:24),低音大提琴要分四部撥奏g小調主和弦,然後變成了一種賦格曲結構(32:52),這是被送上斷頭台,群眾喝采的邪惡進行曲(到164小節),這曲子是從他未完成的歌劇「宗教裁判官」中衛兵的行進曲引用,低音大提琴奏的旋律是將開頭的法國號開展出來的,又與低音管對位,然後被高音繼承,接下來把這旋律反向以絃樂撥奏奏出(33:34),終致壯大的高潮(33:48),這裡法國號要用按鍵了(又是指定),奧菲克萊德號的聲音非常低,現代多用低音號代替。

旋律又恢復原來模式(35:07),更加狂亂,直到豎笛獨奏出固定樂思,象徵在行刑前想到她,卻出現一聲強奏將固定樂思打斷(36:09,又是g小調),象徵被斷頭,然後是喝采的眾人,以強烈的大調結束。

第五樂章 魔女晚會之夢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

被處死的他遇到了魔女的晚會,這是白遼士從浮士德得到的靈感。剛開始是很弱的加了弱音器的弦樂震音(36:32),用了快速的六十四分音符,好像一陣幻影飄過,鼓又以棉棒敲,然後低弦以半音上升(36:34),又下降,然後還是一堆同音像是警報,更讓人想到交響曲開頭,又出現法國號的四個P極弱音(37:46),還是同音。。

然後固定樂思出現(37:49),象徵被他殺掉的愛人成為魔女的一員參加晚會,豎笛也必須放置遠處獨奏,一堆裝飾音與顫音相當詭異,隨後做為第一主題開始(38:08),狂亂停下後,鐘聲響起,據說這是此樂器第一次被使用在交響曲裡,之前都是在歌劇中,他指定低音鐘,但現大演奏多用高音,白遼士指示若無低音鐘,可用鋼琴代替, 「震怒之日」的旋律出現(39:39),作為第二主題,與鐘聲搭配,象徵末日來到,使用兩支奧菲克萊德號,充滿不祥氣氛,後來低音號發明後,幾乎都用低音號演奏,另外兩個大鼓要兩人敲。

魔女的輪旋曲開始(41:15),與震怒之日合在一起 (43:31),骨骸的聲音要用弓背演奏(43:55)。 魔女輪旋曲與震怒之日同時演奏,以光明的C大調結束,展現「晚會」的歡樂氣氛,當然,這些都只是幻想。
 

在交響曲於1830年12月5日成功首演成功後,他認識了女鋼琴家瑪莉穆克,兩人訂了婚約,然後他返回羅馬繼續留學,沒多久穆克卻嫁給別人了,白遼士極為憤怒,想要殺了穆克與她母親,他扮了女裝,買了手槍,不過在到法國邊境時恢復正常,後返回羅馬。這樣的體驗促使他寫了「雷里奧回生記」(Lélio, ou Le retour à la vie,直譯:雷利奧,或是生還), 這部作品用了許多舊作,於1832年,與幻想交響曲一同進行首演,當作續集,1855年也一起出版,作為「一個藝術家的插話」的第一部與第二部。

只是「雷里奧回生記」摻入了太多的法語獨白,不好理解,編制與舞台要求又多,是典型的古怪作品,知名度遠不如「幻想交響曲」,但白遼士還滿希望與「幻想」一起演出的,可惜後世幾乎全不領情。

白遼士在序言說: 「雷里奧,應該在幻想交響曲演完後立刻被聽到,作為一種補足,歌者,合唱團,樂團都在布幕後,演出者在幕前,在最後一幕的最後時,布幕打開,歌者等才出來。雷里奧不是用唱的,只是以演員表演,應安排另一個男高音敘事,另一個唱歌,還有一個精力充沛的男高音演出賊頭。」

見以上影片,是難得的赫爾辛基愛樂現場演出。開始時,雷里奧先跌跌撞撞的出來,他不敢相信自己還活著,然而「愛人一直都帶著微笑,與地獄百合在我墳墓周圍。」他想起昨晚的好友Horatio,在鋼琴上仍唱著甜美的歌,沒有痛苦。

然後是Horatio唱的歌曲「漁夫」(男高音與鋼琴),改編自1828年的歌曲,這不是現實的歌,是在他心中聽到的,到第五曲都是一樣。在歌的中間,出現了水妖的音樂,幻想交響曲的「固定樂思」又響起。

1.漁夫

「波滔滔(2:11:37),水面搖,岸邊一位年輕漁夫,因為美麗的湖,激勵了靈魂中的疲憊。 他幾乎什麼也看不到(2:12:11),也沒有引導,他的釣線在水波中飄搖。突然(2:12:36),水妖在湖上浮現...」

雷里歐(2:13:27):「自從我把歌德入樂之後五年了。我們那時多麼快樂,但我痛苦至今。」(按:這可能指他幾年前寫的"浮士德的八個場景")

水妖說話輕柔(2:13:58),唱歌輕柔,沒有防備。 年輕的漁夫傾聽:「如果你要做我的,過著幸福生活的臣民, 命運將會如願,你會在我身旁。 看這美麗的太陽光輝,落到天藍色的波浪, 看我的菲貝所愛的波浪,閃耀更純潔的光芒,看這無雲晴空, 讓波浪更美。看看看(2:14:56),最後看你自己的樣子,誰讓你在水最深處微笑!」 第一小提琴奏起固定樂思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


雷里歐:「神啊,我的心碎了!」

「波滔滔(2:16:13),水面搖, 來了漁夫的濕足,聽到誘惑的聲音,他屈服於迷人的誘騙, 雷里歐:「是的,是的,我不要聽太多」她說話輕柔(2:16:45),唱歌輕柔,沒有防備。 他跟隨水妖消失了。」

但他還是覺得戀愛的痛苦,想一死了之,他想像莎士比亞「哈姆雷特」中的亡靈在合唱著,要用讓人沮喪的旋律,八度的合唱團,在神祕莊嚴的夜晚唱出可怕的抱怨…然後他靠在椅子上看書。

2.亡靈合唱

「死亡的冰冷(2:21:15),墳墓的夜晚,時間永遠的腳步喧囂, 黑色的混沌讓希望屈服, 你們何時(2:22:30),何時結束? 活著(2:22:27),活著,永恆貪婪的死亡,

讓你成為新的盛宴,不倦地在地上餵著他們的飢餓(2:23:17,注意飢餓”faim”這個字的效果)。

何時(2:23:47),夜幕落下,時間永遠的腳步喧囂, 黑色的混沌讓希望屈服, 你們何時,何時結束?」

隨後他開始詛咒那些擅改藝術家作品的人,在漸漸昏暗的燈光下,他厭惡那些亡靈,想像自己在山寨中,那裏有刀槍,衣衫不整的婦女,以及無邊恐懼,那樣才是生命!
 

3.盜賊之歌

「賊頭(2:29:01): 我還要活一百年,超過一百年,愉悅且富有,

合唱: 啦啦啦

賊頭: 我寧願當盜賊,也不願當被崇拜的教皇和國王。穿越岩石與激流(2:29:16)!

合唱: 穿越岩石與激流!

賊頭: 這是慷慨的一天(2:29:22),我們將在情婦的情夫頭骨上喝酒!

合唱:去吧,這些美麗的哀怨, 請求安慰,讓愛的眼淚改變眼淚(2:29:45),成為快樂的結合。在山上,老修女應該都去告解, 在我們在情婦的情夫頭骨上喝酒之前。

賊頭(2:30:13) :左拉不想苟且偷生在勇士與護花使者當中。

合唱:啦啦啦

賊頭(2:30:20) 王子死了,刺穿了我的心,讓我跟隨他到墳墓,我們帶他去火熱的岩石!

合唱:去火熱的岩石!

賊頭(諷刺的) 明天(2:30:35),那荒謬的陶醉,她又會沉湎自己的悲傷, 在她情夫頭骨上。

賊頭與合唱(2:30:52) 忠誠而溫柔的鴿子,你的騎士已死, 好了,為你而死是他的命運, 輕足走在他們的墳墓上,為讓你有更悲傷的時刻(2:31:06), 榮耀將湊巧的將我們湊在一起,在你愛人的頭骨上, 啦啦啦,離開原野(2:31:43),那老隱士在修道院等著我們。

合唱:我們跟隨你,我們準備好了。

賊頭(2:32:07):去!去山上!」

 

隨後,他回復了平靜,想像著愛人…

4.幸福之歌

雷里奧的虛構聲音(在布幕後)

「噢我的幸福(2:34:59,加豎琴),我的生活,我的所有,我的神,我的宇宙, 在你身邊會遠比我盼望的好吧?

我看到你微笑(2:35:49),天堂向我敞開, 我們愛的陶醉滾燙(2:36:21),這溫柔的沮喪更美味, 在我懷裡休息(3:36:49),這迷人的頭,噢來吧,我夢想的愛人, 我心狂亂(2:37:33),閉上你美麗的眼睛。」

但他無法找到自己的茱麗葉與歐菲莉亞(哈姆雷特中的角色),死亡又推開了他,那還是繼續活著吧,他打算寫作音樂,以莎士比亞的「暴風雨」為題材。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

5. 愛奧里安的豎琴-回憶(2:39:22)

布幕升起(2:43:25),音樂家已經在舞台上;但是合唱團在通常由樂團佔據的地方上方建立的地板上前進了一點。戲劇表演歌手在此之間左右站立,為鋼琴留出空間!這裡!這裡!...您不明白鋼琴演奏者不會以這種方式看到指揮家!...甚至更右邊...很好...(在樂團)我們將在莎士比亞的《暴風雨》中嘗試我的幻想。(按:愛奧里安的豎琴aeolian harp是一種風鳴琴,舒曼聽到蕭邦的練習曲作品25-1,曾說好像是用這種樂器演奏的)

6.莎士比亞「暴風雨」的幻想,義大利語,為合唱,管弦樂,與四手聯彈鋼琴

空中精靈的合唱:米蘭達,妳命定的愛人來了(2:46:17)(2:47:32),妳將經歷到愛情, 米蘭達,新的生活將迎向妳(2:47:06), 米蘭達,再見(2:47:36),再見。

暴風雨的場景(2:48:58),加進大鼓。

「他在這,為妳所愛,欣喜吧(2:50:31,2:52:12感覺這兩段有像固定樂思) Caliban(2:53:06)!這猙獰的怪物,懼怕Ariel的憤怒吧!

噢米蘭達(2:55:12),妳離開了,他帶走了妳,我再也看不見妳, 從野外,我們的家園,我們將徒然尋求那些燦爛優雅的花朵。 噢米蘭達,我再也看不見妳,再見(2:57:28),再見! (註:米蘭達,Caliban,Ariel都是莎士比亞”暴風雨”中的角色,分別象徵著美麗,醜惡,與精靈)」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

結束後,雷里奧稱讚了樂團很有進步(2:59:49),也很精確,但他說:「我現在不舒服,可以讓我孤獨嗎?」 隨後樂團與合唱團都離開了,布幕拉下,只剩他一個人在幕前,沉默片刻後,「幻想交響曲」的固定樂思響起(3:00:44),他痛苦的聽著,說:「再一次!永遠!」雖然對愛情絕望,但也完成自己的音樂家使命,在長笛的最後一個和絃,他就這樣離開了。

文/歌詞翻譯:夏爾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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